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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色弱不治而愈13

我的腿完全康复了,行走如常。

后来警察又找过我一次,通知说把那次翻车事故定性为了“意外”,事情就这么翻篇了。到底是车的问题,还是人的问题,最后没什么人再关心。也许除了我自己。

大拿的父母回了外地老家,北京带给他们的只有伤心。那天我去车站送行,笨拙的说了一些自以为宽慰的话,没想到他们反而转过来让我不要背上包袱,说我已经尽心尽力。他们表示很感激,我想这应该不是违心之辞,心里顿时泛起了一阵暖意。

他们走的很慢,逐渐消失在车站的人流中,我和他们挥手道别。我始终觉得,车站、医院、殡仪馆这些地方,是所有人生的中转站,人们在这里感受极致的哀乐,然后走向剩下的人生轨迹。这是人类的幸事,也是人类的悲哀,因为没人能逃过这些地方——除非有朝一日,躺在殡仪馆里的是你本人。

然后就是忙碌的工作。

由于最近的这许多折腾,说实话我在工作上无法保持专心,受伤、死亡和离奇自愈的色弱,搅得我心神不宁。好在现在消停下来了,我想只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,就不会再过多去想这些事了。

我开始不停的采访、写作,效率从未有过如此之高。在月底的排行榜上,我的稿件积分高高排在第一,超过第二名一大截。同事们有点异样的看我,总编也惊讶连连,他说这不是我的风格,令人费解。

我如此想去干工作,好像工作不干就会消失似的,因此得争分夺秒。就在这段时间,科技圈发生了一件大新闻,全球知名的机器人公司光速列车宣布研发成功新一代产品,这代机器人的智能化程度大大提高,不仅独立性更强、人机交互更加流畅,而且外形相比之前也更趋近于正常人类。

这是人类智慧一代代积累的产物。在我出生之前,当时曾爆发过一场著名的机器人运动,当然运动是由一些狂热人士发起,为所谓初代智能机器人呐喊欢呼。那个时候的机器人还比较笨拙,可以简单的走、跳,依据程序完成一些简单动作,仅此而已。再后来研究智能机器人的公司越来越多,产品一代代迭代,机器人的功能逐渐强大。光速列车就是一家很有代表性的公司,在市场上颇有号召力,它的新产品一问世总能引发关注。

从宣传视频中能看出,这款新机器人的最大进步是手指部分的精细化。它可以精准的抓握、写字作画,甚至做几个手指互相缠绕的动作。众所周知,智能机器人的一大技术障碍就是手部运动,让一个手掌或拳头做事情容易,但让十根指头可以任意灵活的做事,非常困难。这个难度是指数级的,需要后台算力的强大支撑。曾经风靡一时的所谓AI照片也是如此,无论AI描摹一个人物有多么逼真,但仔细看的话,人物的手指部分是最异于正常照片的,无法做到100%还原。眼睛可以被骗,但手指很难骗人。

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。智能机器人的学习过程如同婴儿,出生几个月的人类婴儿在口欲期总想舔食手指,刚开始由于手指无法展开,只能把整个小拳头塞进嘴里,随着精细化运动能力不断提高,慢慢才会一根一根去咬。自然规律和科技,在这里殊途同归。

而之所以说这款机器人在外貌上更接近人类,要归功于它的皮肤。光速列车公司说,他们使用了一种特殊的仿生皮肤,用以覆盖机器人的躯干和四肢,不过能看出来这个皮肤比较粗糙,有些接口处处理的仍不太好。我也和林菀交流了下对这款皮肤的看法,他们毕竟算是半个同行,林菀说光速列车的机器人造的挺不错,但皮肤只能说马马虎虎。“现在业内主流的技术水平,已经可以把仿生皮肤做的更好,光速列车完全可以找个更厉害的供应商。”她笑道。

仿生皮肤的终极目标,是无限接近于人类皮肤。不仅外观几可以假乱真,功能上也要同步具备,比如人类皮肤的温度感知和触觉等。要实现这些功能,仿生皮肤就相当于布满传感器的特殊柔性电子材料,传感器能够感受皮肤表面的物理变化,比如按压、温度高低等,然后形成电脉冲信号,大脑再从模拟神经系统连接的设备中捕捉到这些信号,最后做出反应指令。当然,这是理论上的设想,以往业界也进行过研究,但实际效果并不能令人满意。其中有一个很尴尬的问题是,按照现有的技术水平,要维持这套电子系统运行,离不开一个外部电源。这个不好处理的外部电源,恰恰大煞风景。

如果说光速列车在机器人“大脑”方面有所进展的话,那整个业界在“皮肤”上仍没有实质性突破。好在这次发布的智能机器人,外界似乎也并不介意这个,它能前进一大步,就很不错了。

我希望能写一个机器人诞生的故事,因此拜托一位投资人朋友牵线搭桥。光速列车成立至今十年时间,融资进行了八轮,估值达到百亿美元的级别。它的投资者阵营堪称豪华,市面上有头有脸的风投资本几乎都押了重注,如果能顺利上市,绝对是一个超级造富的IPO案例。我找的这位朋友,他所在的机构是光速列车A轮融资的投资人之一,希望他能居间撮合,让我一探这家明星公司的究竟。

朋友很快回话,对方一位创始人表示愿意和我聊聊。

我们约在五道口的一家咖啡馆,距离他的公司不过几步之遥。这个地方科技公司扎堆,就像几十年前一样。五道口曾经没落过,创业公司、各路资本和毕业生们纷纷逃离,一度引以为傲的高昂租金跌到谷底。但后来这里还是复苏了,人们又流了回来,让它重新成为一个科技极客燃烧梦想的聚集地。

我提前准备了一份提纲发给对方,问题无非是关于光速列车的成长经历,如何从一家缺人缺钱的小公司,迅速成为行业的佼佼者。我按惯例提前二十分钟坐在座位上,然后刷着手机等对方前来。

大约十分钟后,朋友和另一位中年男性走进了咖啡馆,那一定就是我今天的访谈对象了。我站起来和他们打了招呼,朋友一边坐下,一边连连说道,“今天我和你们双方引荐一下,待会有点事就先走了,你们慢慢聊。”

我没和他多客气,朝向光速列车的这位创始人,嘴里说着“幸会,幸会。”

这位创始人虽到中年,但身材匀称,平素应该十分自律。我指着手机上的一条新闻说,“最近光速列车太火了,新推出的这款机器人确实很棒。”

对方稍自谦了几句。

我的朋友有点警惕,他抬头看了看四周,因为五道口的咖啡馆太招人,或许你的隔壁座位就坐着某家创业公司的老板在谈项目。不过我提前选的这个座位隐蔽性比较好,不至于轻易被人窃听到什么。

我的朋友吐了吐口水,说最近太忙了,要飞到全国各地去看项目,身体都快吃不消。“你想想投中的都是光速列车,可能就平衡多了。”我调侃他。

“那真希望如此啊,哈哈哈!”他抬起手喝了一口。

光速列车的人也聊了几句近况,新机器人的热度很高,但争议性的讨论也很多,他说需要花时间去做些解释工作。

没聊多久,我的朋友站起身来说得告辞,他摆摆手让我们不要起身,做个回头电联的手势就走出去了。雅座里剩下我们两个人,我让服务生撤去一套茶水单,然后一边调整着姿势,一边心里盘算怎么聊下去。

因为就在刚才他们进来之前,朋友给我发了一条信息:他可能不想聊那些陈年旧事,你随机应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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