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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浩荡

黄浦江的春水泛着鱼鳞般的银光,乌篷船在暮色里犁开层层褶皱。学生装扮的少女王淑璠倚着斑驳的船栏,任江风把李达先生的大作《女子解放论》书页吹得簌簌作响。"女子当如江中白鹭,振翅冲破千年雾障......"油墨字迹在晚霞里跳跃,仿佛要挣脱纸面飞向天际。

船过洞庭时,王淑璠总要把手绢浸在浪花里戏水,湘江水裹着艾草与粽叶的清香,艄公哼着常德小调。

“快到家了!”王淑璠轻声道。这次回来要完成李达先生的重要任务,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。

码头铺着被岁月磨出包浆的青石,挑夫扁担吱呀摇晃,惊醒了檐角沉睡的风铃。王淑璠在蒸腾着米酒香气的街巷穿行,皂角树下洗衣妇扬起的水珠,在晨光里织就半透明的纱帐。

"淑璠!"堂姑的银镯子撞出清越声响,她鬓角新簪的栀子花还凝着露水,“前日我就备好了擂茶,来家里玩儿啊。”

过了几日,王淑璠果然来到余宅。

院子里浮着旧书与草药的芬芳,当那个穿月白衫子的身影转过湘绣屏风时,蒋冰之手里的《楚辞》滑落在竹席上,她还梳着师范学堂时的齐耳短发。

王淑璠凑上去道:“冰之,好久没见你了。听说你退了婚约?"

“并没有!”蒋冰之倒茶的手忽然凝住了,她别过脸去看窗外,语气无奈而怅然,舅父就是要把我配给我表哥,生辰八字都合过了。"

“这样讲,你就要嫁人了?不读书了?”

“可能中学勉强能读完,之后就不能拖延婚期了。”将冰之给王淑璠倒满了一杯茶。

“可是你明明是不想嫁人啊!”王淑璠端起茶碗,却又停住了。

“分明是不想嫁人,妈妈也不舍得我嫁给表哥,可是我能做主吗?”

“为什么不能做主?这不是你的人生吗?”王淑璠放下了茶碗,很气愤。

“别说我了,说说你在上海都看到了什么?听到了什么?”

“冰之,我这次从上海回来的路上就在想,你有没有想过,我们是新时代的女性,不会像我们的妈妈们一样,一辈子服务丈夫,然后生儿育女,再服务于孩子,孩子生了孩子,再服务于孙子孙女,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?”

“你说得对,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,我们母亲那一代,外祖母,外外祖母,都是这样过来的吗?”

“她们这样度过一生,就一定是对的吗?”王淑璠把茶碗端起来,一饮而尽。

这句话让蒋冰之陷入沉思,好像醍醐灌顶般,即使是母亲,也未告诉她可以选择走出不做妻子和母亲为追求目标的人生。

天色渐晚,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,王淑璠和蒋冰之还在倾囊相告在上海的见闻。

王淑璠从藤箱里取出一份《新青年》,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墙纸上,恍如当年在桃源女师共读《娜拉》的深秋。蒋冰之的手指在"妇女解放"四个铅字上反复摩挲,这四个字在蒋冰之眼里,实在闪闪发亮。

"冰之,跟我去上海吧。那里是一个新世界,女人不是每天想着嫁人,生儿育女,而是和男人一样做事情。"王淑璠语气那样笃定,仿佛她此时的身体已经离开湖南的一个小镇,而身在一个新世界里。

“我,我,真的没想过要去那么远的地方,要离开妈妈那么远。”蒋冰之垂下眼睛,忽然想到远离母亲,让她很难过。

“李达先生在上海办了一间平民女校,专门招收家境清寒的女学生,学校里有很多留洋归来的先生,他们都看过世界,见多识广,他们看到中国社会的问题。”

“真的有这样的学校?”蒋冰之疑惑地问。

“是啊,他们当真是收裹小脚的女子,男女平等,阶级平等,劳苦大众和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,应该获得很好的教育。”王淑璠越说越是激动。

“淑璠,你说的男女平等,阶级平等,我们上暑期班的时候也听说过,还是毛润之先生主持的暑期班。”

“真的吗?毛润之先生赫赫有名呢!”

天色很晚了,王淑璠起身离开,蒋冰之很想留她住下,可以和她聊一个晚上新的思想,可是淑璠说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要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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