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光小太监抽蒙了，就连一旁的李冬青等人都一片呆滞。
明明前不久的时候，武帝还对李冬青破口大骂，说他不是真的儿子。
小太监诧异地快速看了一眼，连忙起身称了声：“是。”
快步前往宫中。
反倒是一向淡薄的武帝，此刻都心切得下了銮驾，小跑着来到李冬青面前。
李冬青一看到来人，连忙闭上眼睛，感受父亲手掌的温度，轻轻擦去脸上血污。
一位帝皇，难得可贵在群臣前展示父爱。
这种极其温馨的画面，足够让无数人动容。
可他却忍不住反胃。
甚至装都不想装下去了，缓缓睁开了眼，一见到武帝，都没顾及身上沉重的锁链，晃晃悠悠起身，深深施了一礼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
这是君、臣之间的礼数，武帝的心狠狠揪了一下。
在他不知道哪一年的记忆里，李冬青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，雪天总会围绕在他的身旁，呼唤个不停。
可眼下的疏远，让他极其不适应。
放在半空中的手无奈地耷拉下来，忍不住开口说道：“你的事情，我已经听镇北王说过了，放心，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，任何伤你的人，朕一个都不会放过。”
说这话时，武帝冰冷的目光落到陆太傅和李煜身上。
两人只觉得一片冰寒刺骨，李煜双眸复杂地看向刚才得知真相后，便愣在原地的舅舅。
无奈地叹了一口气，看武帝对李冬青的喜爱程度，自己的位置恐怕……难办了。
他怨恨无比地看向旁边，还抱着玉圭一言不发的陆太傅。
眼里闪过一丝愤恨。
正这样想着，武帝愤怒至极却又压抑无比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：“李冬青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，今日涉案之人，绝不轻饶！”
百官心头咯噔一下，连忙跪拜下去，齐声喝道：
“恳请陛下恕罪。”
眼角余光看到解开铁链的李冬青。
这位逐出皇族的太子，恐怕又要飞黄腾达了。
至于周王和陆太傅二人，日后的下场如何，根本不必言说……
武帝冷哼一声，转身来到李冬青身旁，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，语气轻柔，仿若幼年时那般疼爱：
“安心养伤，好了后记得去宫中述职。”
“朕也想知道你怎么五日内攻下太行山的。”
“另外，朕给你准备了一块封地。”
说着，武帝手掌无意间拍向李冬青肩膀，但对方却摇摇晃晃，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，躲避开来。
武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，叹气转身，纵然千百人伺候他一个，但却无比孤寂。
等武帝走后，百官起身纷纷跟镇北王和李冬青见礼。
现在却无一人围在李煜和陆太傅左右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武帝记恨上了他们二人。
欺上瞒下，残害忠良，桩桩件件足以臭了名声、毁了前程。
难以再有作为。
李煜搀扶着陆太傅缓缓起身，面对同僚的躲避目光，这位文臣之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。
他还是内阁首辅，纵然刚才误判，也不能丢了脸面。
他沉声说道：“殿下，现在你我二人，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。”
“李冬青还没回皇族，陛下已经老了，其他皇子年幼，仅有您一个人能担起大任。”
陆太傅沉沉抓住对方的手，感慨万千：“陛下没有当面下旨，此事就还有缓和的余地，你也要上点心才是啊。”
李煜心中无比淡漠，但眼前这个文臣之首，是他东山再起的唯一指望。
“似【是】”
见李煜还这般懂事，他心底的郁气，也消了很多。
“走吧……”
陆太傅和李煜正要抬腿离开，一个太监忽然喊道：“陆大人，周王殿下，等等！”
“陛下口谕。”
两人脸色微喜，果然不出所料，武帝会以大局为重。
小太监模仿武帝语气淡漠说道：“陆卿，记得在涉案的名单当中先写下你和周王二人的名字。”
听完之后，两人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。
上了涉案名单，就等于上了处罚名单！
等了良久，小太监都不耐烦地问道：“两位大人，还不领旨？”
周王李煜和陆太傅，脸上一片冰冷，脑袋重重叩在地上：“微臣（儿臣），领旨谢恩！”
陆太傅一下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，艰难地爬起身来。
李煜狠狠攥起拳头，青筋暴起，可现在只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……
他松了口气，摸了摸衣袖当中的借条，露出笑容。
在地上写道：“舅舅无碍，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，以您文臣之首的地位，还有办法东山再起。”
“更何况还有把柄在手，李冬青可是为了剿匪，欠下足足九十万两！”
“有这笔巨款，何愁不能成事？”
陆太傅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光亮。
“如此甚好啊，走吧。”
然而刚要走的时候，身后却响起李冬青的声音。
“站住。”
李煜和周王落寞地转过身来，眉头一挑：“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李冬青心中冷哼一声，但装出无比虚弱的样子，从怀中将借条收据都取了出来。
“弟弟和陆首辅，真是贵人多忘事，三大粮商欠我九十万两银子，说记到你们头上。”
“两位，说个时间，我派人去取。”
一听此言，陆太傅满是茫然。
三大粮商送来的欠条，虽然是今日抵达的，但他也见过，上面写的明明是李冬青欠债九十万两银子。
“殿下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李煜也是满头雾水，不过刚憋了一肚子怒火的他，虽然嘴不能言，但手还能动。
当即掏出怀中的那些欠条，狠狠砸了过去。
李冬青仅仅轻轻一抓就将欠条握在手中，他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：“不信你们看，上面写的是还我三万两银子。”
“这可是三大粮商捐赠给我的银子，特意指明要跟您二位索要。”
说着李冬青随手掏出一份书信，丢到李煜脚下，似笑非笑道：“你们要是不信，这有三大粮商所写的亲笔书信，足够证明真假。”
“要不要打开看看？”
李煜双眸血红，要不是嘴不能动，真想跟对方骂上一骂。
但自己就要动嘴的时候，陆太傅却忽然拦下，从袖口当中取出厚厚的一叠银钞，猛地丢了过去。
未等银钞落地，关烈纵身一扑接住银钞，数了数。
“都督，不够，只有一万两。”
就在李冬青的注视下，陆太傅佝偻的身子都要直了起来，这位文臣之首抱着玉圭的手都在颤抖，但最终无力地说出一句话：
“总得给老夫一点时间筹银吧。”
李冬青‘嗯’了一声：“那就等周王和陆大人的银子了。”
潇洒地转身，李冬青在姜黎的搀扶下，坐上轿子，毫不理会身后吃人的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