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虎威军杀的悍匪？”
武帝看向与漫天雪景格格不入的一地脑袋，之前早有注意，但刚才因丧子之痛，全然忽略了怪异之处。
翻过头来一看，那些个人脑袋上，满是血污，不像是砍了头的罪犯。
又瞥了眼李煜，整个身子抖如筛糠，武帝心里咯噔一下，他最不愿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李冬青都已逐出皇族，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！
真就迫不及待地想登上自己的位置？
“周王，朕的好儿子，告诉朕这些是不是真的？”
李煜颤抖的嘴唇，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：
“父……父皇，并……”
陆太傅一脸的无奈，明明都胜券在握，他真搞不明白，李煜究竟在怕什么，几个脑袋而已。
他躬身向前，接过李煜的话头，轻蔑道：“回禀陛下，这些不过是李冬青为了替自己开脱罪名，找来的替死鬼罢了。”
“周王识破李冬青诡计，才下令重刑。”
要不是李冬青装死，都想拍手称赞两句：“不愧是文官之首，陆大人，就是有想象力！”
李煜猛地抬起头来，一把扑向陆太傅。
死死拽住对方衣袖，就像掉落悬崖的人，手指头拼尽全力扣住的缝儿，嘴里不断哀求：
“救【求】……”
救？陆太傅一愣，脸色垮了下来，心想：“老夫这不是在救你么？”
要是你私自对李冬青用了大刑，光凭不战而逃这一条罪名。
就足以让李冬青关入大牢，事后可以慢慢炮制罪名，再逼武帝下令斩他。
陆太傅恨铁不成钢地一下推开拦在面前的周王，低声请示道：
“周王您身体抱恙，接下来就由老臣替您阐述。”
转过身来，沉声对武帝说道：“陛下事实已经非常明显，奸臣有两个！”
“一个镇北王！”
“还有一个，李冬青！”
武帝的冷漠地扫了一眼，文武百官，沉声问道：“刚才的事情，真如陆卿所言么？”
站在前面的文官看了看意气风发，自以为遮住所有风雨的陆太傅。
口到嘴边，却犹豫了起来。
事实摆在眼前，但此刻谁有开口，就是落了陆太傅的面子，他毕竟是内阁首辅。
见无人应答，陆太傅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。
而这个时候，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升起：“呵呵，双儿，你看这些饱读书经的文臣，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讲。”
一句话深深刺进许多官员心中，当即爆喝一声：
“大胆，何人敢污蔑朝廷命官！”
可当他们看见款步走来的人后，瞬间没了脾气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
姜黎面见武帝微微施了一礼，飞快起身，扫了一眼文武百官，小脸上满是不屑，妙语连珠般地骂道：
“你们这些人，张口闭口满嘴仁义道德，小女夫婿剿匪归来，却成了你们嘴里面声讨的罪人！”
陆太傅刚要开口辩驳，姜黎一个眼神过来，紧随其后就是骂声：
“还有你，内阁首辅文臣之首，地上一堆死人脑袋，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，非要污蔑我夫婿开脱罪名，他为周武流血流泪，有什么罪名！”
“有也只是，丈夫抛下妻子，没留下后人的不孝之罪！”
说着姜黎抛了个眼神，李冬青自行领悟。
陆太傅纵横官场多年，一向对手都是满口圣人之言的官员，还未经历过街头巷尾的争斗。
他面色铁青，愤愤道：“你说他有功，证据呢，你有证据么？”
“呵！”姜黎冷笑一声：“证据？在这的大小官员，地上的每一颗头颅，前线的将士，还有我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丈夫，哪一个不是证据！”
“关烈！”
姜黎冷喝一声，人群中挤出来一个铁塔般的汉子。
“小姐，您叫我？”
“有人又要看证据，不用我说了吧？”
关烈顿时来了精神，从裆里掏出泛黄的随军纪要，塞到陆太傅手中。
陆太傅翻开的第一页上面便写着：虎威军五日大破太行山匪，脑袋作功勋，尸首葬火海……
“不可能，绝不可能！”
“我跟周王算过，就算拿人命堆，最快也要十五日攻下太行山！”
关烈挑了一眼，意味深沉地说道：“哦，原来如此，怪不得内阁下令命我们十日破城，原来是因为针对都督啊。”
“还好都督计谋高深，只用了五日……”
啪！
账本掉在地上，陆太傅忽然反应过来，感受到武帝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
陆太傅不愧是坐上内阁首辅的文臣，沉声说道：
“随军纪要只不过是用来记录行军的账本，并不能证明剿除匪患，而且内阁和镇北王早就做出推断，十天时间，是前线能接受的底线。”
“你休要妄加揣测！”
话音刚落，关烈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一个活人，陆太傅瞬间止住了话语。
李煜见到那个奄奄一息却还存活的匪首，面如死灰。
只听那人，干裂的嘴唇不断重复几个音节：
“在下太行山二当家……”
轰！
一切真相大白，武帝几乎捏碎銮驾上的龙头。
他陌生的看向周王李煜，气极反笑：“你还真是朕的好儿子！”
再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冬青，话都嘴边就像是吞了无数个刀子，说不出来，只能吞入心口，任由割烂心肺。
一个儿子为了早早继位，培养朝中党羽，更是数次替自己武断下了旨意，就连内阁首辅都跟他穿一条裤子！
瞒着自己肆意妄为！
而一个儿子，自愿放弃皇位，甚至离开皇族，只想奔赴前线抵御外族，太行山一战，一无粮草，二无兵马外援，居然五日之内拿下悍匪头目，歼灭无数敌军。
甚至还将粮饷寻到，运往前线。
那个是他最好的儿子，此刻一目了然。
但看着李冬青躺在无垠风雪中，自己这个当父亲的都没岳丈媳妇儿贴心，武帝心如刀绞。
坐在龙椅上，头一次觉得这般冰冷！
“吾儿，快去给吾儿寻太医来！”
旁边的小太监应声说道：“陛下，皇后已经给周王请来了太医，此刻就在路上。”
话音未落，武帝一巴掌扇在脸上。
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，耳边响起武帝暴怒的声音：
“混账，李冬青才是吾儿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