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锁横江,千尺寒涛在灰白纱帐后吞吐不定。
子时,埙声自江心浮起,三十三重飞檐如墨色骨刺破开迷雾,鎏金铜铃在风中纹丝不动——这座名唤"观剑阁"的阁楼分明随浪颠簸,檐角悬挂的七宝璎珞却凝固般悬垂,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镇在惊涛之上。
九层观星台,伴着埙声,忽有木屐急促奔踏而来,青玉帘被撞得叮当作响。
一道童,约莫十二三岁,发间插着的桃木簪歪斜欲坠,于凭栏的白衣人身后踉跄扑倒,怀中紧抱的铜鹤灯泼出几点火星:"师叔...师叔不见了!"
埙声戛然而止。
白衣人垂手露出半截陶埙,青釉表面流动着奇异的光,细看竟是无数蝌蚪状的剑形暗纹在缓缓游动。他并未转身,腰间悬挂的青铜算盘却无风自动,九十一枚星宿算珠碰撞出金石之音,他伸手端起面前的陶杯,顿了一下。
"她不是你的师叔,而是你的主顾,一个想买回记忆的主顾。"声音如冰裂寒潭。
"可是,是师傅您让我这么叫的"道童喃喃道,同时拿过男子手中的陶杯,正抬头喝着。
忽然,铜鹤灯映出卷轴阁方向冲天而起的青光,一幅巨大的卷轴正在穹顶盘旋。
“师傅您看!”道童忽然噤声,攥住男子的云纹广袖,袖口银线绣着的山河图纹路硌得掌心发疼,他仰头望着那张永远笼在晨雾般模糊的面容。
白衣人广袖翻卷,卷轴如受感召般俯冲而下,空白的卷轴在澄心堂纸上不规则的浮现出一些名字——骨哀鸣、逆鳞判、烬中雪、酆都契、枕中鳞、壶中天......
左上角位置浮现出一女子画像:头戴七叶莲冠,眉心却嵌着半枚青铜钱,一旁是“无影簪”三字。
“这不是师叔吗?”道童惊道。
"卷轴已开,自今日起,你便不能再叫我师傅了",说罢,广袖一挥,卷轴卷起,道童身后变斜背着卷轴。
“为何?这《无常卷轴》到底是何物?怎么它开了,师傅就怎么不要我了?”
江风送来底层阁内的铜磬声,三十三声颤音惊起寒鸦阵阵。
"《无常卷轴》三百年开启一次,自古以来,与我观剑阁做生意的剑客,会将自己的武学典当给《无常卷轴》,换取自己想要的,凡三百年,卷轴开启,集天下武学,治愈这天下三百年积累的沉珂。”白衣人抚摸着卷轴道。
“观剑阁也好久没开张了。我这一生的任务,不过是守护这观剑阁而已,而你不一样。浩劫将至,你是卷轴选中的负卷道童,我不知道这对来你说是幸或不幸,但这是你的使命。”白衣人接回道童手中的茶杯。
“浩劫,浩劫是什么?”道童摇摇头问。
“我说了,我只是守护观剑阁而已,其他的事,你自己去寻找吧”,白衣人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白衣人沉吟道。
阁楼猛然倾斜,道童踉跄间瞥见江面浮出巨大阴影。三十三盏引魂灯自底层逐层亮起,照出黑水之下森森白骨垒成的基座!
"去吧,她是你的第一个主顾,卷轴会指引你找到她,要债去吧",白衣人话音未落,卷轴震鸣着指向北方,道童拜别白衣人,飞身而去。
白衣人抬起算盘,边拨着道。
“地缚尘二两,解冤为引;
同心穗一枚,化执为药;
剑魄散,药引成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