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朗星稀,凉庭如水。
楚心独自坐在庭内,吹着秋风,浅酌慢饮。
她将人都给屏退了,难得清静,却也没清静太久,便听到轻缓脚步声传来。
掀起眼眸,她便看到了从月色间走来的容宁。
清辉落在他白皙俊逸的脸庞上,更添一股破碎感,柔弱得不像话。
明明是个男人,却比女人还要美,也比女人更有弱柳扶风的风味。
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,楚心望着他,支着下颌道:“兰君近日过得可好?”
“托陛下的福,一切都好。”容宁恭顺道。
“看起来确实不错。”楚心打量着他,“人都红润了许多,已无多少病气了。”
“只是——”
她眯一下眼,骤然冷下声音:“孤看着反而烦躁,你便在这里跪着吧,跪到孤消了心头不快。”
月光下,容宁眸色很淡,微微弯起间,清雅又温柔:“陛下是在气七彩灵芝的事情吗?”
楚心冷冰冰地看着他:“宋国公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?”
容宁同宋长峰是暗中传信,又何以知晓楚心知情,除非是宋长峰提醒了他。
她冷道:“太师是不是很欢喜?你帮他拉拢到这么一位大人物。”
容宁微微一笑,温和道:“陛下怎知,臣不是在帮您拉拢呢?”
呵呵。
楚心心里都是冷笑。
狗男人嘴巴里就没一句真话。
“孤让你跪下,听不明白吗?”楚心冷冷看着他,“还是你也想仗一仗太师的势,来违逆孤?”
“臣能依仗的,只有陛下。”
容宁缓步上前,俯身按住楚心执杯的手,温声道:“冷酒伤身,陛下还是少饮为好。”
“锵!”
匕首出鞘,抵在了容宁脖颈上。
“放开。”楚心冷冷道,“再来靠近孤,便让你血溅当场。”
“臣这条命是陛下的,陛下想要,便拿去。”容宁不退反进,白皙脖颈抵着她的匕首,划出一抹鲜血。
滴在他雪白的衣服上,触目惊心。
楚心隐忍皱眉,怒意自眸中一闪而逝。
她将匕首给收回,一把将容宁给推开,大步向殿内走去。
她现在确实没本事动容宁,也还需要利用同容宁的关系,来让太师松懈。
她不敢杀,他看得一清二楚,才愈发放肆。
“嘭!”
殿门被用力甩上,看得容宁忍不住摇头。
他“啧”一声,轻声慢语道:“陛下,你太沉不住气了,这样可怎么好。”
他缓慢坐下来,端起楚心未饮尽的酒,浅啜了一口。
脖颈上的伤分明还渗着血,他却没有理会,只一杯杯地慢慢饮着,来消磨这长夜。
翌日清晨,齐福先一步过来看情况,便见容宁静坐在石桌旁,雪白衣裳染着好大一块血,衬着他脸容愈发苍白。
不禁吓一跳:“……兰君?”
“一点小伤。”容宁微微一笑,闲逸自若,“陛下在殿内,应当是醒了。”
他耳力极好,能听到些微动静。
“啊,好、好的。”
齐福收回目光,不敢多看。
他忙进内去,果然见楚心已经醒了,正揉着眉心,喝茶解酒。
她抬眼看向齐福,淡淡道:“他还在吗?”
齐福知道她是说容宁,便道:“在的。”
“活着?”
“……”
齐福不知说什么好,只干笑两声:“除面色憔悴外,没什么。”
也就是出血看着吓人,但其实已经凝固,外伤罢了。
楚心面无表情,冷冷道:“迟早送他和赵崇一起去死。”
她摆摆手,烦躁道:“送他回去,这几日都不要让他来见孤,今日早朝让太傅主持吧,孤要歇歇。”
太傅是朝中元老了,虽没什么权势,但在文人间名望很高,赵崇一向也都客气待着。
他虽不曾教导楚心,同她一向都是冷冷淡淡,但好在有一身文人风骨,保持着中立。
楚心对他还是放心的。
齐福应声出门后,楚心冷静下来,琢磨着应当寻时间出宫去。
她得去看看舒瑶的情况,顺便打听打听这地下拍卖场。
但这次……她要用什么理由出去呢?
容宁?
念头才冒出来,便被楚心给打消。
她转而想起叶珑,这似乎也是不错的挡箭牌。
……
两日后,楚心便携叶珑一同出宫。
看着他唯唯诺诺的胆小模样,楚心笑着道:“怎么这么不高兴呢,今日出宫,孤可是为了你。”
她对外声称要陪叶珑归家看看,陪他在宫外游玩一日。
叶家是早没了的,但有废墟。
叶珑勉强一笑:“臣高兴的。”
“高兴得真实一点。”楚心伸出手捏住他脸颊,向上扯一扯,“不要笑得像哭一样,孤那么可怕吗?”
“木、木有……”叶珑被提着嘴角,含含糊糊地回应。
楚心松开他的脸,略有些索然无味。
马车徐徐出宫,楚心携叶珑先回了叶家。
一片废墟中,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,叶珑走在其中,却数度红了眼眶。
最后他拿起一块瓦片,珍惜地藏在了怀里。
楚心看着他走回来,随意问道:“你们家是犯的什么事?”
叶珑抹抹眼角,轻声答道:“我不知道,当时我很小,没什么记忆,后来在掖庭长大,是管事告诉我,我是叶家的孩子,从前也是官家公子,只是落了难,沦落到掖庭。”
“要我帮你查查吗?”楚心问。
叶珑一愣,怔怔然地看着楚心,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。
“只是翻翻卷宗的事情。”楚心道,“你若想,也可以自己去翻,我给你批条子。我也有家人,不至于这点事情都不成全你。”
叶珑眼眶红红的,哽咽道:“多谢陛下。”
“在宫外,就不用这么叫了。”楚心淡淡道,“走吧,去姚府。”
楚心领着叶珑登门时,姚慕青一身装束穿得板正,似乎要出门。
楚心挑挑眉:“看来我来得不巧?”
姚慕青没想到她来,也是愣一下,这才上前:“收到传报,说有地下赌坊,臣正准备去看看。若陛下有事吩咐,我便改日再去。”
“地下赌坊……”
会和地下拍卖场有什么关联吗?
这种黑道的事情,他们彼此间应当更熟悉吧。
这般想着,她便道:“我同你一起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