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媄兮记得,前世红鸾也这样问过她。
前世的媚姬,十六年来,见过的人屈指可数,一切认知都是罗妈妈告诉她的。
就像没见过牡丹的人,你指着一根狗尾巴草告诉她,它叫牡丹,她就天真地以为那真是牡丹。
前世,红鸾仗着是苏云雅的心腹,虽然当了她的丫鬟,可明里暗里各种讥讽媚姬,还引诱鼓动她,表演伺候男人的功夫。
苏媄兮单纯如白纸,不知道自己每天如吃饭喝水般学习的春宫图,是羞耻不能见人之物。
自然是叫她做什么,就做什么。
后来,红鸾把这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去。
而苏媄兮,也由此成了全盛京的笑柄,彻底坐实了‘欲观音’的名头。
另外,她临死前喝的那碗带毒的汤药,也是红鸾端过来的。
红鸾,简直是媚姬悲惨人生的开端,和结束。
拿她开刀,很是合适呢!
苏媄兮粉唇翘起,轻笑道,“红鸾姐姐,你靠近些,听我细细跟你说一说。”
红鸾鄙夷的瞥了眼苏媄兮,还真凑了过来。
“我之前……”
苏媄兮樱唇微启,在红鸾专心倾听的瞬间,猛然踹出一脚。
这一脚,她用尽了全力。
红鸾不曾提防,也没想过提防,连声惊呼都没有发出,就直直摔进了水中。
冬夜寒凉,重物落水的扑通声格外响。
可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因为,此处不是仆从较多的盛京苏宅,而是锦城苏怀业新买的别院。
苏家是江城豪富。
为了救嫡长女苏云雅的命,苏怀业花了上万金,才在从江城北上到盛京的路上,找到了当年丢失的二女儿的踪迹。
又花费两万金,仗着礼部侍郎的官身,纠缠扯皮数天,才从锦城倚红楼的罗妈妈手里,买回了媚姬。
而为了彰显家人的亲近,和对媚姬的看重,苏怀业此番特意带了吕慧茹和苏云雅母女,意图在返程的路上,对媚姬洗脑,让她为了苏家能心甘情愿献出自己。而为了安置母女俩,苏怀业又买下了这座占地颇大的宅院。
今日,是媚姬被送回别院的第一天,也是计划里,苏家人临出发的前一晚。
丫鬟小厮们,都在忙着收拾行囊。
人手不足,让苏媄兮钻了空子。
白日的湖心亭就无人看管,何况是冷风透骨的深夜。
正月的寒夜,很冷吧。
苏媄兮垂眸望着水里的红鸾。
她知道,红鸾不会水。
冬日穿的厚,袄子吸了水,就像个大石头,拉着人往下坠。
红鸾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,才扑腾着扒到岸边。
“二,咳咳……二小姐。”
她神情惊恐,声音微弱,一张脸被冰凉的湖水,冻成了青白之色,恐惧和寒凉叫她根本说不出太多话来。
也就无从喊叫。
苏媄兮淡淡看了她一眼,然后,抬起穿着绣缠枝海棠的三寸金莲,轻巧一踢,将人踢回了水中。
“不……”
红鸾的叫声刚出喉,就被湖水淹没。
苏媄兮面无表情地站在岸边。
她冷眼俯瞰着红鸾在水里扑腾。
看她挣扎到岸边,又被绝望踢回。
如是三次,红鸾才力竭,沉了下去。
苏媄兮安静站着,又静静等了片刻。
等红鸾那张年轻的,苍白的,死前布满惊惧、愤恨、懊悔的脸浮上水面。
她才轻轻的,长长的,吐出了盘桓在胸中的那股浊恨之气。
而后,苏媄兮抬了抬脚。
似乎是嫌这双鞋被红鸾的手指触碰过,有些晦气,她微微蹙眉,在旁边干净的积雪上蹭了蹭,蹭掉那不存在的脏污,才顶着一张天真无辜的漂亮小脸,纤腰款款走回了自己的住处。
万籁俱寂。
湖心亭檐上的积雪,却悄然动了动。
暗卫黑麟望着不远处漂浮着的尸身,咋舌道,“主子,这苏家刚找回来的二小姐,可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
心如蛇蝎,心狠手辣,心肠歹毒……
是个狠人呐!
另一位长身玉立,卓然出尘,戴鬼脸面具的男人,绯色唇瓣微勾,冷冷吐出两个字。
“有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