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深宫活了二十多年，洞察人心，又岂会读不懂两人眼中隐隐的探究和敌意。
卫明姝扬唇笑了笑，“阿爹，这两位是？”
卫三爷看着卫明姝，脸色不自然道：“这位是你烟儿妹妹，这位……是你林姨娘。”
卫明姝心里冷笑，面上却不显，她充分利用十四岁少女的懵懂无知，问道：“她们为什么要跟父亲一起回来？林姨娘是父亲在外边纳的小妾吗？”
卫三爷做的这种抛下正妻离家出走之事，他就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，更不敢放到明面上讨论，但卫明姝就是要他难堪。
卫三爷闻言支支吾吾，顾左右而言其他，“你林姨娘家中遭了难，是个苦命的女子，当年父亲穷困潦倒之际，她帮过父亲，父亲为了报答她，便将她带回家里来。”
家中遭难的人能帮穷困潦倒的人什么忙？
纾解欲望吗？
卫明姝在心里对卫三爷十分不齿，她也没有急着戳穿，反而问：“这样吗？那不知林姨娘和烟儿妹妹家住何处啊？”
林姨娘美目微弯，道：“回五姑娘的话，妾身家在灵州。”
卫明姝道：“灵州么？我记得灵州府君是个顶顶良善之人，灵州在他的管制下，周遭不曾有山匪，近十年不曾出过天灾，不知道林姨娘家，是遭了什么难？”
林姨娘被她问住了，她当初就是随便编了个理由哄骗卫林，以此获取他的怜悯之心，没想到这个谎言竟是被这个小丫头轻而易举看破了。
她讪讪一笑，“五姑娘真是冰雪聪明，竟是知道灵州近十年的天灾人祸。”
卫明姝清浅一笑，原身卫明姝当然不知道，但是皇太女姜颖知道。
大煊国内大大小小的事物，父皇都会让她一一过目参与批奏，灵州府君，是当年她同父皇一起定下来的人。
“这位是烟儿妹妹？”卫明姝主动上前拉着卫烟儿的手，亲昵的半开玩笑道：“如今你来了家里，你便是家里最小的姑娘了。”
说完她揉了揉卫烟儿的脑袋，对着卫烟儿展颜一笑，她眼中的笑意只有卫烟儿能看到。
卫明姝说的话虽是玩笑话，但卫烟儿看着卫明姝，心里莫名发怵，她甩开卫明姝的手，躲到林姨娘身后。
这个举动惹得卫三爷面色不好看，十二三岁的子女的行为，多多少少会受到父母的撺掇，就算他再宠爱烟儿，也不允许她当着这么多人做出让他下不来台的事情。
林姨娘见状忙将卫烟儿拉出来，“烟儿，你来之前不是说最想见的人就是姝儿姐姐了吗？那就是姝儿姐姐，你快去同她说说话。”
卫烟儿死活不肯同卫明姝一起。
林姨娘拗不过她，只好作罢，只是面上愈发挂不住。
“五姑娘，烟儿她才来，认生，你别介意。”林姨娘看着卫明姝道。
卫明姝笑笑，“当然不会啊。”
她说着朝卫烟儿面上看去，卫烟儿似乎是很怕她，偷偷瞄她一眼便低下头去。
“姐姐，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，希望你能喜欢。”林姨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，盒面精致漂亮，还散发着香气，她递给卫三夫人。
卫三夫人看着这个盒子，半晌，还是给了林姨娘一个面子，她伸手去接。
林姨娘却在手指相接时快速松手，
嘭——
盒子掉在地上。
林姨娘“呀”的一声，心疼的蹲在地上，“这是阿郎买给我的，我用着极好才想着给姐姐你送一份。”
她说着用手指扒拉几下倒出来的香粉，一副心疼的样子，“姐姐若是不喜欢，直接拒了我便是，何必让它浪费了。”
她一脸委屈的站起身。
卫三爷看着卫三夫人，脸色一沉，“阿月好心准备了礼物，你不喜欢可以，但不能丢在地上！”
卫三夫人出身清白人家，府中和谐良善，对这种腌臜手段她懒得解释，她的视线看向别处，道：“林姨娘怕是记错了，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女郎，没有妹妹。”
卫明姝看着林姨娘，心里止不住冷笑，她往后退几步，“父亲，母亲对香粉过敏，连香粉盒子都不能碰，一碰，手腕上就起疹子。”
“林姨娘方才的意思是母亲故意将香粉丢在地上，可是母亲连香粉盒子都没碰到过。”
卫明姝抬起卫三夫人的手，手上并无过敏症状，她确实没有碰到香粉盒子。
卫三爷见状，看向林姨娘，林姨娘神色闪躲，“许是我没拿稳。”
“林姨娘年纪看着也不大，若是有手抖之症，还是早些找大夫治才是，免得平白冤枉别人。”卫明姝冷声道。
林姨娘咬牙，面色难堪。
“行了，你们从青州来到全州，舟车劳顿，快去休息吧，晚上我命人置办家宴给你们接风洗尘。”
卫老太爷发话，卫三爷带着林姨娘和卫烟儿一同离开。
卫明姝的视线尾随着三人而去，这林姨娘，不是善茬。
“咳嗯……老三媳妇。”
卫老太爷看着卫明姝和卫三夫人，道：“既然老三已经归家了，那这家里以前发生的琐事杂事就不要让他烦心了，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？”
卫老太爷霜发紧贴头皮，皮肤松弛姜黄，倒三角的眼睛浑浊，神情却悠然。
卫明姝冷笑一声，道：“不知祖父说的是什么杂事琐事？是祖父故意克扣三房的例钱，还是二伯私吞父亲寄来的银钱珠宝？”
卫老太爷没想到素来任他们揉圆搓扁的卫明姝这般伶牙俐齿，将丑事搬到明面上来，他自知理亏又不肯认错，便大口喘着气，怒瞪着卫明姝母女。
卫二爷见状，忙上前扶着卫老太爷，斥责卫明姝，“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，怎么能这样同长辈顶嘴？”
“二伯，我没有顶嘴啊，难道祖父没有克扣三房的例钱？二伯你没有拿父亲给我们寄来的银钱珠宝？那要不要我把账簿拿到父亲跟前问一问？”
卫二爷脸色变了又变，他大声怒斥，“你个没良心的东西，我们卫家这十几年供你吃穿，只不过拿了你几两银子就跟我们叫嚣成这副狠样，真是个白眼狼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