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巡灯扫过狐猴岛时,苏棠在监控屏瞥见异常光点。红外影像里,陆深的白大褂泛着幽蓝荧光,他正跪在岩洞阴影处给难产的赤狐输氧。手术器械在月光下摆成弧形,每件都倒映着赤狐湿润的鼻尖。
"需要止血钳。"沙哑声线混着电流杂音传来。苏棠握着对讲机奔向物资柜,夜露将她的帆布鞋染成深灰。穿过紫藤长廊时,惊起的绿翅鸠扑棱棱掠过耳际,翅羽扫落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樱花碎瓣。
岩洞里弥漫着铁锈与乙醚交织的气息。陆深卷起的衣袖下,小臂肌肉因持续按压微微颤抖,静脉血管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玉光泽。苏棠递器械时碰到他沁汗的指尖,金属传递的凉意令两人同时瑟缩。
"纱布。"他突然说。赤狐幼崽滑出产道的瞬间,脐带血溅上苏棠袖口,绽成三朵并蒂梅。陆深剪断脐带的手势像在拆解蝴蝶结,新生儿的嘤咛惊醒了岩缝里的铃兰,花苞次第绽放的荧光照亮他眉间沟壑。
凌晨三点的值班室,恒温箱规律作响。陆深倚着器械柜小憩,喉结随呼吸在阴影中起伏。苏棠擦拭着带血纱布,发现他锁骨处粘着片赤狐胎毛,金红色在冷白皮肤上像未熄灭的火星。窗外忽然掠过闪电,照亮他垂落指尖残留的碘伏痕迹——像给暮色描了道金边。
暴雨在黎明前转成细雨。苏棠端着葡萄糖推开虚掩的门,看见陆深蜷在观察椅上的睡姿。晨雾漫过窗棂,在他睫毛凝成细珠,随呼吸颤若将坠的星子。赤狐幼崽突然嘤咛,他惊醒时撞翻病历本,钢笔墨水在袖口晕出鸢尾蓝的胎记。
"它需要每两小时喂一次。"陆深示范托奶瓶的姿势,虎口月牙疤擦过苏棠手背。幼崽粉舌卷住乳头的吮吸声里,恒温箱玻璃渐渐蒙上晨雾。苏棠数着他眼下的睫影,发现左眼睑有颗浅褐小痣,像不小心溅落的咖啡渍。
交接时暴雨复至。陆深的白大褂下摆滴着水,在地面绘出断续的群岛。他突然转身,苏棠撞进混合着消毒水与赤狐乳香的气息里。"伞。"他递来的黑骨伞柄残留体温,握把处缠着给猕猴包扎剩下的绷带。
穿过孔雀园时,伞面突然传来细碎叩击。团子倒挂在槐树枝头,朝他们抖落满身雨珠。陆深把伞倾向苏棠那侧,右肩很快洇出深灰云翳。苏棠看见雨水顺着他后颈滑进衣领,在脊梁勾出若隐若现的溪流。
兽医院廊灯下,陆深拆开苏棠被苍耳纠缠的发辫。镊子贴着耳廓划过,金属凉意激起细微战栗。"别动。"他呼吸拂过后颈绒毛,沾着止血粉的指尖无意擦过耳垂。团子蹲在窗台偷走镊子,尾巴在玻璃上拖出虹色水痕。
苏棠在更衣柜发现陌生纸包。油纸里裹着晒干的樱花,药香间夹着张速写:穿工作服的女孩蹲在赤狐箱前,发梢落着光斑如星屑。背面是潦草字迹——"葡萄糖放在第三个保温箱"。
夜班日志多出朵压干的铃兰,花瓣上荧光未褪。苏棠翻开赤狐幼崽的监护记录,体温曲线旁画着只打哈欠的狐狸,笔触与之前耳廓狐如出一辙。窗外传来悠远的鹤唳,她望见陆深提着夜灯走向狼苑,光晕惊起流萤,在他身后织成星屑披风。